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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性的叙述

1999-10-28 来源:光明日报 周政保 我有话说

与文学的其它文体相比,散文是一种自由的少有规范的叙述方式,因而散文创作的繁荣,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家回忆、透视、感受与思考生活的可能性。叙述方式固然是重要的,但就作品的分量而言,作家之于人的生存状态的认知或见解,也许显得更为重要。最近读了张锐锋的散文选《蝴蝶的翅膀》(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99年出版),越发印证了我先前的这种想法。显然,这种想法包含着浓重的传统性,譬如其中的讲求见解或所谓“有感而发”,但传统性绝非仅仅作为现代性的对立面而留存于世的,或者说,两者的共通或相辅相成,已不是一种深奥的学问,至少可以认定,历史是无法割断的:今天只能或只配是悠悠往昔的继续。“蝴蝶的翅膀”这一意象表达,便携有强烈的传统诗性及经典智性意味。

应该说,随笔是散文世界中最无规范的传达方式。它虽与“缘物抒情”之类的思路存有某种差别,但其间的差别并不在于因了随笔的随意而使随笔趋于易写。相反,出于随笔所必需的见解要求,它的讲述或描写是散文中最具难度的,或者说,它是一种倾向于智性叙述的散文方式。除了这本《蝴蝶的翅膀》,张锐锋的其它随笔作品我也读过一些,如《倒影》、《棋盘》、《群山》、《和弦》、《别人的宫殿》等,但这本散文选却比较全面地体现了作者的随笔风格。正如选集的自序所言,这是一种“智性的恩赐”——在弥漫已久的“跟着感觉走”的迷惘漂流中,智者的理性光芒便显得格外明亮耀眼。不难感受到,张锐锋随笔的智性叙述,在忧患民族生活景况的同时,也因思考人类命运及人的处境而给作品添增了一种独特的精神分量。从表面上看,张锐锋的随笔因智性的笼罩而显得冷峻宁静,但我们还是从叙述的隙缝中窥见了或感觉到了文字背后的感情力量,那是一种对历史、对民族、对人的生存状态的爱或忧虑。即便是“蝴蝶的翅膀”,也在现实中张合扇动,而绝非梦幻的乌托邦的想象。读张锐锋的某些随笔或其中的某些章节段落,不仅可能享受到一种寻找历史奥秘的乐趣,或一种确认人的生存状态及处境的启示,而且可能构成一种更完整地理解世界的思维的或智力的训练。这或许也是随笔的特别功能之一。

历史,记忆,时间,现实,人的处境,诗性,寓言……都是张锐锋随笔叙述中的重要概念。从《复仇的讲述》到《教育的感想》到《古战场》,从《最后的迷宫》到《文明的冥想》到《河流的终结》,几乎是他的所有作品都涉足了历史这条河,都与这条河中的波涛漪澜相关,差异也只在于直接与间接、台前与幕后。他是在被历史浸染之后向人倾诉及对话的。尽管他的作品所触摸到的都是一些历史碎片,甚至是一些极容易被人丢弃或忽视的残屑,但在一种智性的投射与覆盖下,却使这些碎片残屑焕发出再生的熠熠光辉。于是,历史的废墟也就演化为人类精神的广场,并如“镜子走廊”一般不断提醒我们怎样以审慎的姿态走向未来。

在张锐锋的随笔叙述中,记忆往往分为两类:一是历史记忆,一是童年记忆。历史记忆强调的是生存启示、精神感悟或对于民族苦难的各式各样的沉思,以及对历史本身的剖露,或者说,历史究竟是什么,而童年记忆则是人生金字塔的基座——这在作者的“新散文”写作中具有特殊的或异常重要的意义。作品所讲述与描写的童年记忆是细腻逼真的,甚至有点儿冗繁琐碎,沙子,蚂蚁,尘土、落叶、小路、暴雨、收割,等等,正是从这些轻微而容易淡忘的记忆中,触摸到了隐埋在表象中的人的处境的源头。记忆中的那些呈点状的细节,虽则朦胧隐约与不完整,但它们可能刺激再创造的想象力,而追溯的过程就是获得生命图像或理解人的处境的过程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创作的价值可能性便在于对记忆的开掘及再创造。在《蝴蝶的翅膀》、《马车的影子》等作品中,我们很容易发现,作者之于童年记忆——那些细微的经验,那些至今是个谜的事件,那些只有稚拙的心灵才可能产生的感受,在掘取时所持的虔诚态度:他使用的是“最小的铲子和柔软的毛刷”,“以免那些宝贵的东西在发掘过程中受到损坏”。因了发掘过程中的冥想与延伸,也因了智性光芒的照耀,童年的记忆便在想象中演绎为充满诗性的寓言或预言:其中囊括了人生的幸福与苦难。

其实,童年记忆也是一种历史。而历史对于张锐锋的随笔观念来说,“是以昨日作为原料对今天的塑造,是对现实或真实的猜测”。历史与现实的交叉,记忆与反省的重迭,便是张锐锋随笔创作的重要特色。即便是那篇以以色列为讲述与描写对象的《札记簿》,也没有忘却打捞与我们相关的现实思考。智性的叙述仍然冷静,但追溯的灵魂还是免不了冲动与激情。应该说,中国人与中国人的命运,才是张锐锋随笔叙述的思情辐射中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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